榕树下的约定第七十五章大部队进驻营区

取重归队时,大伙儿正热火朝天地做着搬家准备,人们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是啊,归兼晋南办事处3年多,大家都是在“挤”字中挨过来的,挤着办公、挤着作业、挤着住宿,现在终于熬出头了。大队计划的搬家时间是一周:二天收拾准备,二天搬运,二天整理,还连带着对组织机构进行调整,也就是对最近二期培训的新技术员和原来的老技术员进行混编,这样有利于新技术员的成长和提高,也有利于各个作业队作业力量的均衡。

因为计划比较周全,所以搬迁工作总体上比较顺利,难度比较大的是制印设备和绘图桌的搬运,首先是这些东西体积大,再就是分量特别重。当时的绘图桌还是苏联专家设计的,下面全部是铸铁的,只有上面的面板和面板下面的夹层是木制的,可能是从稳定性方面考虑,又笨又重,每张绘图桌有二百斤左右,上楼要四个壮劳力才能抬得动,在衡塬负责装车的主要是警卫排的战士,新营区这边,各队只卸属于自己的货,倒也次序井然。

在衡塬,虽然一住就是三年多,那也是临时性的,新营区这边就不同了,必须要做长远打算:因为房子都是建在山坡上的,所以平整路面和操场,为了牢固和美观,不少地方还垒了石坝,然后就是绿化,当时大队党委提出的绿化目标是:春有花,夏有荫,秋有果,冬有绿。三年下来,这个目标基本实现。为了改善部队生活,他们还在山坡、河边开荒种菜,做到蔬菜基本自给。所有这些,除了垒石坝动用了部分干部战士的工作时间以外,都是大家用早操和晚饭后的时间干出来的。后来大量的日本电视机进入我国,他们还在部队附近的山顶上建了个电视信号的差转机站。当时不少干部花块钱买12寸日本进口的黑白电视机。每个作业队也有大尺寸的电视机,部队的业余文化生活有了较大改善。

年年初,经过半年左右的酝酿筹备,一次成图试验正式实施,由派一个多倍仪中队与的一个作业队作为试验单位。什么叫一次成图试验?这里先介绍一下地图是怎么搞出来的,在已有大地布点的基础上,还需要经过以下6道工序:1.飞机航拍、2.外业调绘(在航片上加注坐标、地物名称、桥梁载重、河流的水深、流速等)、3.多倍仪成图、4.清绘、5.制版、6.印刷地图。所谓的一次成图试验,就是把上述3.4.5.三个工序合在一起,把绘图改成在胶片上刻图,这样可以减少工序,节约成本,也能加快成图速度。

特别是把清绘、制版两个程序合在一起,从理论上说一点问题也没有,只是技术人员从用笔绘图改成用针刻图,一下子难以适应。但刻图比绘图容易掌握,稍加培训就可以上图。

取重参与了这项试验,并且担任试验单位党支部委员。

在这年的6月,多倍仪中队一个技术员,做了件突破道德底线的奇葩事,而且证据确凿,他本人也供认不讳。当时是文革后期,法制很不健全。但是部队出了这样的事,是绝对不会容忍的。怎么处理?一时间都拿不准。于是党委决定,对其隔离审查,指定取重和小宋对其进行看管,以防出现意外。取重向党委反映,认为这件事主要是定性,定了性就能处理,事实清楚就用不着再审查。领导们也认为取重的意见没有错,但是决定人家政治生命的决定,不是基层党委的职权范围,取重和小宋为此打杂近四个月。

小宋这人绘图技术一般,但部队营建中垒坝很是了得。执行看管任务其实也是无所事事,他利用翻新绘图桌换下来的三合板、五合板,为自己做了个文具盒,又涂了一层清漆,拿到作业室,同事们赞不绝口,当场就有人要小宋为自己也做一个,他想空着也是空着,就答应了,在取重的帮助下,用了四天多时间,做了3个。这事反映到队长那里,希望他们给每个技术员都做一个。队长觉得有可行性,专门到隔离室去了一趟,建议他们对文具盒的内部结构做些调整,还要求木工房给予必要支持。这样做文具盒成了他们除了看管以外的又一项工作,为此,他们整整工作了两个多月。

国庆节前夕,政治处主任和教导员一起找取重:根据测绘局党委的意见,决定把这个被看管人移交给县看守所,他们还把这个决定正式通知他本人,并要求他在那里好好接受改造。

第二天一早,部队政治部和政治处两个干事同取重一起把他送到县看守所,同时被移交的还有一个文件袋,在那里他被戴上手铐,那里的看守人员告诉他,从今以后,你就是罪犯,罪犯与其他人的最大区别是,罪犯是没有行动自由的,也是你对自己的行为付出的代价。取重知道,这是执法机关的执法行为,他由此对法律产生了兴趣,并为后来的法律学习打下了思想基础。

离开看守所后,取重没有再关心过这个人。

一次成图试验还在进行,但已经有很多不同意见,主要集中在胶片质量不过关,受气温的影响太大,不能保证误差在0.2毫米以内。地图的生命是精度,如果精度没有保证,这个试验肯定是失败的。一次成图试验到年底正好是一年,就宣告结束。多倍仪中队仍然回,取重所在的作业队仍然是绘图。

当时邓小平已恢复了三副一总①,主持军委日常工作,在叶剑英副主席协助下,强调整顿军中的“肿、散、骄、奢、堕”,部队中一批身体不好的和家庭确有困难的老同志退伍,一次成图试验结束后,钟取重被任命为二队五中队中队长,他的主要工作是组织本中队20多个技术员、见习技术员进行绘图作业,他的助手、崔副中队长主要负责审校。他在中队长的岗位上工作了将近一年,又被任命为二队副队长。二队的四个主要干部分工,取重主管行政和共青团工作。在基层部队,行政工作就是吃、喝、拉、撒、睡,也就是作息制度的遵守、出操和食堂工作。他认为,像起床、出操、息灯等工作,虽然每天都要做,但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所以不是工作重点,真正的工作重点在食堂,是炊事班战士们的思想工作。他们的服务对象是技术人员、是干部,在当时的情况下,就是再努力,他们也很难成为干部。同前面提到的施工部队的炊事班有得一比:施工部队的炊事员比他们的服务对象要轻松不少,所以他们能安心工作;而制图队的炊事员比他们的服务对象更多的是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差别,如果不考虑思想觉悟这个因素,工作要难做很多。

七十年代后期,国家在南阳发现大油田,石油部同总参谋部联系,说是总参当年的复员兵他们全部都要了,这等同于招工和安置,老兵们都是欢呼雀跃。虽然党支部在确定退伍名单时,考虑到这一具体情况,能走的尽量让他们走,毕竟这种机会并不多。但老兵也不能都走,部队历来有以老带新的传统,全部是新兵,怎么能完成任务呢!最后确定副班长和另外一个老兵留下来,分别担任正副班长,等于每人提一职。但他们仍然想不通,毕竟明年不一定还会有这样的机会。为此,取重和教导员至少同他们谈了七、八次。部队是讲服从的,这是原则,道理大家都懂,碰到实际问题,就要按照这个原则来处理。服从,很多时候是要做出牺牲的。闹了两天小情绪,最终还是回到服从上面来,完成以老带新的任务,这两位班长还是好样的。

取重的另一项工作是共青团工作,其实这应该是副教导员的事,其他几位以取重最年轻为由,力劝他接受此项工作。共青团员占了全队的大多数,抓好共青团工作,对全队工作意义重大。取重的考虑是,全队团支部机构健全,而且工作开展得也不错,所以不用管得太多,只需要出出主意,提点要求就可以了。于是他提议召开一次团的支委扩大会(扩大到团小组长),除了肯定团支部工作以外,他强调团支部在活跃部队方面起好突击队作用,特别是在:文化补习、体育活动、农副业生产和业务技术互助等方面发挥作用:

在山区,除了两个星期可以看一次电影以及星期天晚上能看看电视外,几乎没有业余文化生活,所以,他建议,开展业余的文化补习,由文化水平高的团员当老师,也可以聘请本科毕业的老同志来任教,学习以数学、英语为主,团员青年包括炊事员都可以参加,每周两个晚上,为报考军校及提干创造条件。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类补习很受年轻人欢迎。

体育活动,当时主要有两项,室内的乒乓球和室外的篮球,活动方式主要是中队与中队之间以及作业队与作业队之间的比赛。

自从搬入新营区,农副业生产一直在搞,而且基本做到蔬菜自给。需要加强的是,增加蔬菜品种和加强田间管理,进一步提高产量。

业务技术是年轻人的弱项,提高的办法主要要靠苦练,同时业务技术互助也很重要,就是互帮互学。让共青团的工作渗透到业务工作当中去,使两者更好地结合在一起。

取重主抓共青团工作,年轻人是欢迎的,他们队的团支部工作得到办事处政治部的肯定,还在相关会议上介绍经验。

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取重从技术员晋升为基层指挥员,但职务的晋升和工资并不挂钩,江山这批人的工资的确偏低,所以75年调整工资时,他们连调2级,从24级调为22级,每月工资60块。

前面这一段主要介绍了取重的工作,下面再来介绍他的感情生活。

从老家回部队,因为忙于事务,只给悦悦写信报了个平安。但他一有空就在仔细品味悦悦这个人,愿意同甘共苦,为人坦诚厚道,符合取重的基本条件,其他方面呢?在部队超过十年的工作经历,特别是培训学员的经历,锻炼了他对人的观察判断能力。他对她有了基本判断:人很不错,值得深入交往。

悦悦从剁猪菜的小姑娘到兵团战士,就好像笼中鸟飞向了大自然,她的交往从兵团战士、大学同学到中学师生,多次替闺蜜写情书的经历,也知道恋爱的秘密所在。自从来到张家,她受尽欺凌和侮辱,但她也不想彻底断绝与这个家庭的关系。正因为这样,悦悦的对象只能由养父替她找,她可以认可,也可以拒绝。所以,无论在兵团还是在大学,她都不乏追求者,但没有人会成功。“只要对我好,”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中长大,她没有安全感,她需要有某种保护。通过会面和通信,取重读懂了这位姑娘,也知道他自己想要什么。用了一个星期的业余时间,他写了一篇《我的爱情承诺》算是对悦悦的保证:

奉日月以为盟啸山河以为凭

昭师长以为鉴敬亲朋以为证

从此山高不阻其志海深不拦其行

流年不毁其意风霜不掩其情

纵然前路荆棘遍野亦将坦然无惧仗剑前行

你我

两性相悦相互包容为国为家幸福美满

我们

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枪打不散鞭抽不断

永生永世相许相从苦乐与共荣辱相随

无畏世间险阻比天高誓要长相厮守到白头

我对你之爱慕

天不老则爱不绝地不沉则情不尽

海不枯则心相连石不烂则意相通

哪怕是天老地沉心不改海枯石烂爱永存

呜呼我爱你初衷不改爱到永远

我们一起齐步向前!

悦悦收到取重的承诺书,连着看了几遍,好像吃了个定心丸,心里甜丝丝的,觉得正是自己想要的,文字也不错,便收了起来。

考虑到相互之间有了更多的了解,父母也一再催促,以及年龄等因素,他们商量春节期间结婚,双方家庭也表示同意。

取重和悦悦想得比较简单,认为在取重的家和悦悦的家分别安排一个房间,在婚假期间两头可以住。但双方老人想得与他们不一样:

秉霖想的是:取重是现役的解放军干部,在自己家办婚事,家里岂不是又成为军属了,周围邻居又一次对自己家刮目相看!而且这么做的成本很低,房间是现成的,长根结婚时用的家具原封不动都在,只需要花二、三天时间请人再油漆一遍就成,只是悦悦学校里做的五斗橱,因为是新的,油漆稍微麻烦一点。所以最主要的是定个时间,自己动手烧一桌好菜,把取重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请来吃一顿就行了,他们定的时间是腊月廿八。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叫上县城的老太太和大牛、小牛以及介绍人老高。取重对这样的做派有点抵触,他不想大操大办,但至少要把双方的家人都叫上,他回到杭州时,给双方每家块钱,如果自己操作,摆四、五桌酒应该不成问题,因为当时物价水平很低,猪肉每斤6角、鲜鱼2角多,蔬菜大多都是以分论价。想法归想法,因为同他们不熟悉,取重还是选择沉默,毕竟把婚事办了才是主要的。

取重回杭的第三天,秉霖拿出自己家的户口本,让取重和悦悦到街道办事处去办理结婚登记。

取重的父母开始时并不晓得对方的花花肠子,他们的想法是:大儿子结婚,怎么也得体面一点,哪怕简单点,酒水一定得办,亲朋好友得请,新房得布置。他们向邻居家借了一张大床,床上用品是早就准备好的,他们定的取重和悦悦的结婚时间是正月初三。

当取重把悦悦他们家的打算告诉老钟时,取重爸老大不高兴:“凭什么自己女儿结婚,要请我们男方家人,反而不请女方自己的家人,我们又不是上门女婿。要去你们尽管去,反正我不去。”“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这儿省点钱。”“这个钱能省吗?亲戚朋友这么多,大家都在走动,结婚这么大的事,连个动静都没有,以后我们还做人不做!”取重母亲打了个在折中:“不用同他们讲这么多,就说我们两老都是吃素的,所以就不去了。”两老吃素秉霖他们是知道的,不过两老一个都不来,秉霖觉得特没有面子,一定要让取重再去叫。好在为了儿子,老钟在腊月廿八那天还是去了秉霖家,看了看他们准备的新房,吃饭时喝了杯龙井,临走时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算了给足了秉霖面子。那天去秉霖家的除了老钟,还有取重大姐夫妇、妹妹夫妇和两个弟弟。

秉霖自己的家人和介绍人老高也没有邀请,未免使人感到不伦不类。

送走家人之后,取重回到自己的新房,悦悦也刚刚收拾好碗筷,打算洗漱,她先给取重打了半盆热水,然后她自己也开始洗漱。他们的新房在天井和厨房之间,用水很方便。取重这次回来,差不多有一半时间住在这里,看到悦悦每天早上都要发煤炉,在洗脚时他建议晚上临睡前把煤炉封起来,这样第二天打开就能用了,省时省事,此外他还建议,今后买煤饼(北方人称为蜂窝煤)因为煤饼比煤球上火快,也比较好封。

悦悦当然晓得封煤炉是怎么回事,每顿饭做完都要封炉子的,就是不知道封一晚上来事弗来事。取重说,没把握就多加几个煤球试试,大不了明天早上再发一回。悦悦又加了三个煤球,然后关上炉门。

取重和悦悦又回到属于他们的房间,悦悦开始铺床,被子都不大,一人一条,因为是大冬天,一条被子显然不够,她又在上面横抛了一条被子,对此取重很满意。与别人同睡一个被窝,小时候同父亲睡过,在钱塘中学时与其他同学睡过,参军十几年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现在要与自己一起睡的是自己的妻子,以后要不要同妻子睡同一个被窝,他没有想过,但睡在同一张床上,他是期待的,他想做一个真正的男人,证明自己是真正的男人!当自己同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性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或者愿望,用嘴说自己想要,显然有点出格;要不用行为、用手抚摸对方,也让对方抚摸自己,他不知道哪个更好些,据说抚摸是肢体语言,当夫妻在一起的时候是很管用的,到底该怎么做,他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在取重想入非非的时候,悦悦已经把床铺好了。她掀开被子的一角说:“你睡外面吧,我睡里面。”她好像看透了取重的心思:“我这几天有特殊情况,你不能碰我。”“好,那就睡吧。”什么叫特殊情况,取重应该是知道的,他有些失望和无奈,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调整好心情,很快进入梦乡。悦悦本想与他说说话,取重给她的回应却是轻轻的呼噜声,第一次与取重同床共眠的悦悦,简直有点惊讶:怎么会这么快!

取重觉得这个家有点压抑:悦悦好像有意无意地回避他,岳父同表哥也不主动与他说话,他想做点什么,都让他不要做。前两天他看见表哥挑过自来水,而水缸里的水不多了,他主动去挑水,表哥又叫他不要去挑,他说没事,就去挑了两担,每担1分钱,自己扔到投币箱里。此外他还把所有的地板拖了一遍。但他并不知道他用的拖把不是自己家的,反正用过以后洗了洗,又在那儿晾着了。

取重事先同悦悦商量过,他自己打算去乡下过年,年初三上午来接她。年三十早饭后,他同岳父和表哥打了招呼,就回上游去了。上游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有他熟悉的亲人和熟悉的环境,只是目前经济方面差一点,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生活在上游。

父亲坚持要在家为取重办一次婚礼,更多的还是他自己的脸面,所以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在张罗,出力的事主要靠20来岁的克重。他看到取重回来,心里很高兴,把他的考虑大体说了一遍,取重说:“你安排吧,我没意见,你是长辈,家里的事你说了算;不过我给你的块可能不大够。”“差不多少,要贴也有限。你晓得的,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我不能做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好了,都已经在办了,就按照你的意思做,又不违反什么原则,只要你高兴,我没有意见。”取重说了两个‘没意见’,老钟终于把心放了下来:“我感觉时间不多了,是我拖累了你,我欠你的,能看着你把婚结了,我就放心了,如果能看到个孙子孙女,就更高兴了,你两个弟弟,我肯定是等不到那一天了。”“爸,我们父子之间,没有啥欠不欠的,为家里做点贡献,是应该的,你扯远了,再说,只要放宽心,你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家的婚礼,取重觉得有点仪式感,十几桌酒席,等于告诉亲戚朋友,我们家取重结婚了。让他颇为感慨的是,嘉兴的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表弟,竟然有了一个四岁多的女儿和一岁的儿子,住在隔壁的堂弟也是类似的情况。他可能有点羡慕,也有点妒忌,当然他头脑是清醒的,就是要面对现实。

①邓小平恢复三副一总:党中央副主席、军委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解放军总参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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