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艺文志陆龟蒙的归隐生活下

编者按:上篇讲到陆龟蒙退隐后,在农具、渔具上的研究,以及他创制的一道鸭子菜。本篇继续讲述陆龟蒙在生活上的其他趣味。(五代)越窑秘色瓷方形高足套盘吴文化博物馆藏秘色瓷爱好者陆龟蒙写过一首《秘色越器》: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遗杯。他在这里感怀的意思是,越窑经历火的洗礼,在九秋风露中终于“夺得千峰翠色”,此时此景,怎能不使人想到嵇康那样的人杰与鬼雄呢?据《新唐书》称,秘色,即青瓷。唐宋时期,秘色瓷是朝廷的“贡品”,但晚唐与宋的区别是,唐时的釉色以黄为主,宋代以青绿为主。苏州博物馆有一件镇馆之宝,就是秘色瓷的莲花碗,端庄有姿,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五代)秘色瓷莲花碗苏州博物馆藏我在想,陆龟蒙一定是一位秘色瓷的爱好者,他浪荡太湖时,一定也携着一把秘色瓷茶具吧。文坛皮陆皮陆,晚唐文坛皮日休、陆龟蒙的合称。唐代的文坛,合称之人,可谓多矣。最常见的有李杜(李白与杜甫)、元白(元稹与白居易)、温李(温庭筠、李商隐)。但据说,古代的合称,有齐名与并称之分,齐名是当世之论,并称是后辈之分,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过,在我看来,管不了那么多,反正皮日休与陆龟蒙是一对高山流水般的知己,惺惺相惜,互相唱和,不经意间成为一个彪炳史册的晚唐诗学标本。但是,细细一想,他们一个是湖北天门人,一个是江苏苏州人,相距千山万水,历史的因缘际会又是怎么让他们走到一起的呢?皮日休在《松陵集序》里谈道:(咸通)十年,大司谏清河公出牧于吴,日休为部从事。居一月,有进士陆龟蒙字鲁望者,以其业见造,凡数编。大抵,他们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的。之后,他们气息相通,很快引为至交,多有唱和。而且,皮日休还将唱和之作自编为《松陵唱和集》,这也就是晚唐诗坛的“松陵体”,亦称“皮陆体”。读这些诗,诗风清秀平淡,自成一格,是典型的晚唐江湖隐逸一派,既无温李的缛丽,亦无郊岛(孟郊、贾岛)的枯槁。他们的次韵唱和之作拓展了古代唱和诗的内涵。唱和诗古已有之,但多为一人首唱,一人奉和,归根结底也是各自为政,各写各的,但皮陆的次韵唱和,就是必须依次用首唱之诗的韵脚,这既增加了创作的难度,也让唱和之作得到了进一步的融合,形成一个整体。自从皮陆首创了次韵唱和之后,后来的诗坛也出现了一人首唱、众人次韵和作的风气。可惜的是,后来的次韵唱和,有的诗人为了争奇斗胜,有时和到七叠、八叠——所谓的“叠前韵”“再叠前韵”成了用韵的技艺大比拼,以至于诗的内容失之流丽。不仅如此,《松陵唱和集》的出现,更是填补了世间没有唱和诗集的空白——它是中国古代诗坛的第一本唱和诗集。之后的《西昆酬唱集》以及清代文人喜欢结社、命题写诗,其实都离不开皮陆的开创之功。至今,南方的诗人圈里,还依稀可见这种传统。笔床茶灶读《新唐书·陆龟蒙传》,可知其隐居生活大抵如此:不喜与流俗交,虽造门不肯见。不乘马,升舟设蓬席,赍(jī)束书、茶灶、笔床、钓具往来。时谓江湖散人,或号天随子、甫里先生,自比涪翁、渔父、江上丈人。在《甫里先生传》里,这份逍遥更加详尽:性不喜与俗人交,虽诣门不得见也。不置车马,不务庆吊,内外姻党,伏腊丧祭,未尝及时往。或寒暑得中,体性无事时,乘小舟,设篷席,赍一束书、茶灶、笔床、钓具、棹船郎而已。所诣小不会意,径还不留,虽水禽戛起、山鹿骇走之不若也。人谓之江湖散人,先生乃著《江湖散人传》而歌咏之。换言之,就是陆龟蒙每次出行都要带上几本书、一只笔床(古代搁笔的架子)以及煮茶的炉灶,荡着小船,漫无目的,十分逍遥。这样的生活估计只有古代人才有,真是让我等生羡。这里顺便说说笔床吧。笔床作为搁放毛笔的专用器物,历史久远。南朝徐陵在《玉台新咏序》中说:“琉璃砚匣,终日随身;翡翠笔床,无时离手。”在漫长的发展过程当中,文房用具不断丰富,能工巧匠们凭借着他们的想象力,利用各种材质创造出了让人爱不释手的文房工艺品。据文献记载,笔床的材质有镏金、翡翠、紫檀和乌木,现在我们能够见到的传世器物大多是用瓷或者竹木制作的。笔床作为古老的书写文具,已经不多见了。现在,改叫文具盒了。我读小学的时候,能买一个铁质的文具盒就是件奢侈的事。笔床和茶灶凑在一起,几近隐士生活。当然,这也是古代书生的享受了。现在我每次去太湖,都是匆匆去匆匆返,像打仗似的。(清)青玉笔床故宫博物院藏有一次,读到一幅原件藏于辽宁省博物馆的元代的画:《扁舟傲睨图》,作者佚名。画中有船,一老翁左手抚琴,右手摇扇,静待侍童煮茶。画左有题诗:傲兀扁舟云水滨,笔床茶灶日随身。底须别觅君家号,又是江湖一散人。(元)佚名《扁舟傲睨图》辽宁省博物馆藏能够成为“江湖一散人”,正是人生的余味,也是笔床茶具的归宿与终极意义。这幅作者之名语焉不详的古画,我总觉着画的就是陆龟蒙笔床茶灶的隐居生活。不过,我不是考古学家,画的究竟是不是陆龟蒙,还是让考古学家们去判定吧。墓园甪直的保圣寺,以唐代泥塑闻名,吸引了不少远道而来的游客——在我看来,保圣寺就像是陆龟蒙墓的入口。从保圣寺西行,就是陆龟蒙的墓园。墓园不大,碑上“唐甫里先生墓”六字遒劲有力。墓前有一池一亭,池是斗鸭池,亭是清风亭。池是陆龟蒙当年养鸭之所,亭是陆龟蒙听风之地。陆龟蒙墓,摄影:江波其实,亭和池皆为后来者整修复原,距今不过三十余年。古书里提到的茶林和碑廊,已经找不到了。墓园以西,是一株千年银杏,树干粗壮,枝叶繁茂,跟周围新栽的小树相比,沉稳有余。树前立一牌,牌上写有“南朝”二字。照此推断,陆龟蒙当年所见的也该是一棵荫翳满院的大树。立于树下,我闻见了檀香味。寻香望去,能看见精致的铜炉和微微隆起的坟冢,它们低调、内敛,藏在几抹绿色的后面。这样的情形,一如陆龟蒙生前的性格。墓很不起眼,又矮又小,一块碑、一堆土而已,与大诗人的身份很不相称。墓的位置和规模,似乎又十分恰当,偏居一隅,毫不张扬,很符合隐士的一贯作风。我数了数铜炉中的燃香,高高低低的,有好几十炷。对陆龟蒙来说,这袅袅的香火以及旁边那近乎荒凉的坟头,是归隐的终结,还是荣耀的开始呢?千年以来,他一直被许多未曾谋面的人持续地议论着。他的人生,也因此绵延了千年。墓东,有一些排列整齐的础石,虽不完好,也能看出大致。础石上的民宅,最初一定相当宏伟的,陆龟蒙却一甩手就送给了白莲寺的后面,现在是一堵围墙。据说,之前是一座祠堂,陆龟蒙的雕像就放在里面。谒毕,复又绕回保圣寺。寺里的泥塑,需静心观瞻,恰被一群吵得不可开交的游客扰了。不知长眠于此的陆龟蒙,吃得消这样的吵闹否?(本文原发吴文化博物馆,作者叶梓,经授权转载)校对盛媛媛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1xbbk.net/jwbfz/5720.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 网站简介 广告合作 发布优势 服务条款 隐私保护 网站地图 版权声明
    冀ICP备19027023号-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