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解放军报
约定·追随
“我是中部战区第82集团军某旅新毕业学员排长强天林,来自四川青川。年汶川特大地震中,一名解放军叔叔把我救了出来……如今10年过去了,我成了和你一样的人。叔叔你能看见吗?我一直在找你,你在哪里……”
今年1月,强天林通过媒体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条寻人视频。其实,“寻找”的念头他一直都有,只是总觉得还没到合适的时候。
因为,“寻找”的背后,是一个约定,是一次追随。时光流淌,记忆模糊,那位解放军叔叔的模样在强天林的脑海中已渐成轮廓。但他刻骨铭心的,是那双托举他生命的大手散发出的温暖,是那抹迷彩绿带给他的安心与希望,是“我会成为你”与“我等你”之间的约定。
这一次,他觉得时机到了。10年,不只是一个时间的节点和纪念,对强天林而言,更有了一种身份的轮回和契合。那个月,他在中国国际救援队任职排长,而这支队伍,曾参与过汶川大地震的救援。
“用时间煮一杯酒,里面融入记忆,酿成最香醇的想念,掬一杯下咽,在肠肚里酣畅。”平日里,强天林喜欢用文字对生活做些记录,这10年的追随和成长,他用这句话做了描述,有些文绉绉,但他并不觉得矫情,因为那份“想念”,那种“酣畅”,在他的讲述中,都坦露无遗。
“叔叔,这就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
“不!这是一个军人的承诺!”
青川,这个位于四川北部边缘的小县城,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我从小便在这里长大。没有高楼林立,没有车水马龙,但我们的生活怡然自乐。清晨,爸妈扛着锄头下地干活,我背着书包和小伙伴们一路且歌且行,走上十几里地去学校。傍晚,爸妈“带月荷锄归”,和放学归家的我在饭桌上愉快地聊着一天的见闻。
这一切,都在年5月12日发生了改变。读初二的我正和同学们在宿舍里享受着午休惬意的时光,刹那间地震袭来,砖瓦剥落,屋墙坍塌,从未有过此种经历的我们内心充满恐惧。一时联系不上父母的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回家!
我偷偷溜出学校,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山体塌方后的碎石布满道路,我艰难地穿行其间,身边偶尔会有乡亲邻里从山里走出来到镇上避难,只有我一个人逆向而行。我生平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那么难,那么远。
忽然,余震来袭,我身旁的山体出现滑坡。“躲开!”在我惊慌失措之际,一个绿色身影一个箭步上前将我夹起,带我脱离险境,一块飞石却狠狠砸在他的背上。“营长!”几名军人赶忙冲过来扶起他。
起身后他冲我笑了笑,“跟我们走,我带你去找家里人!”一路上,他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到了集中安置区。
两天后,他和一群解放军叔叔带着我的家人走出山区,我们一家人得以团圆。他伫立在一旁,一脸满足地说:“小家伙,我没有骗你吧!”
我泪眼朦胧地瞅了瞅他,他脸上布满了倦容。
“谢谢你,叔叔!”
“不客气,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叔叔,这就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
“不!这是一个军人的承诺!”
“叔叔,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
“我等你!”
地震后那段时间,他和战友们每天都会来到安置区,为我们搭建帐篷、修建板房。一到他们休息时,我就跑过去给他递上水壶,他就会给我讲他当兵的故事。
“长大后你想干嘛?”其实这个问题,震后一名电视台记者曾问过我,我当时的回答是成为一名作家。可面对他,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在你这个年纪,就想着要当兵。”他笑着对我说。
“当兵,当兵,当兵……”我心中默念着。
完成救援任务后,他们即将撤离灾区。临行那天早上,我早早爬起来,在乡亲们簇拥着的车队中,寻找着他的身影。
“叔叔!”我一边跑着,一边向他招手。听见了我的声音,他定住了目光。“小家伙,我要走了。你要好好读书,才能走出大山!”抱着他送给我的笔记本,这句嘱托,我记在了心头。
就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喊:“叔叔,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
“我等你!”他摇下车窗,和我挥手告别。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长长的车队,消失在延绵无尽的群峰。
8月份,学校恢复上课,我也走进由他和战友们亲手搭建的板房教室。我告诉自己,从这里开始,我要一步步成为他。因为保密的原因,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和部队番号,只是从他们举着的标语上看到过“猛虎师”的字样。但那身迷彩绿、那句“好好学习”的嘱托、那句“我会成为你”的约定,已牢牢刻在我的脑海里。
高中三年,我把“国防科技大学”六个字刻在文具盒上,时刻给自己鼓劲。每次午饭、晚饭时间,我都是尽快冲到食堂,节约出排队打饭的时间;出课间操时,我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第一个跑回教室的人。当我的“洪荒之力”被彻底激发,在这样争分夺秒的刻苦学习中,我的成绩不断提升,从全校多名进步到前30名。
年,距离汶川大地震整整四年。这一年夏天,我拿到了国防科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如果找到他,最想对他说什么?”
“我一定先问问他的名字。”
年8月,我来到了长沙。穿着崭新的军装,站在宿舍的阳台远望,我不禁想起了那个叔叔。我真想让他看一眼我穿上军装的样子。
年,我左手韧带不慎撕裂,又赶上毕业学员体能考核。如果不能通过,就意味着将脱下这身军装。我决定提前一个月出院,自行进行恢复训练。那时每晚我都会被阵阵刺痛痛醒,边流泪边捏自己的关节,让韧带慢慢恢复。每到这时,我都会想起家人的期许,想起那个叔叔。就这样,在汗水和泪水的交织中,我顺利通过了考核。
年本科毕业时,一名学长告诉我,他所在的单位是中国国际救援队,曾参与过汶川地震救援。那一刻,我便想着有一天也能走进这支队伍。在原工程兵学院培训的一年时间里,我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不论是遇到脚踝骨折还是膝盖积液,我都没想过放弃,因为我知道,每迈出一步,就离那个叔叔更近一步。
今年1月份,我终于在中国国际救援队任职排长。第一次参与地震救援训练,当搜索分队定位到幸存者位置时,我第一个冲上前去,恨不得立刻扒开水泥板把人员救出来。因为我知道他们内心的恐惧,也清楚他们多么渴望被营救。训练时,战友曾问我回想起当年的场景会不会心有余悸,我的回答很简单:10年前,我确实很害怕,因为我渴望被营救;但10年后的今天,我不会害怕,因为从被救者到施救者,我们是幸存者生命的希望。
每年5月12日,我都力争回青川去看一看。但今年,我想和那位解放军叔叔一起去。年初,我在网上发布了一则寻人视频,希望能够找到他。视频一经发出,便受到了网友和媒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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