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开头,我们先来看一份调查,调查显示不少小学生都有严重的“自责”倾向:当偶尔有失误时,52.9%的学生都会感到很内疚,常处于不安、焦灼的心理状态中;当别人在笑时,有46.4%的孩子会马上怀疑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当成绩不理想时,78.3%的学生总认为是由于自己的不用功。
心理学上有一种“疾病”叫“ImposterSyndrome”,典型特征就是认为自己的成功都是因为运气好,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总是会不分缘由地先道歉,把错揽到自己身上。这样的孩子往往会缺乏自信、过分敏感,焦虑不安;他们不敢主动争取自己的利益,无论发生什么都打掉牙齿和血吞;他们拼命压抑自己的攻击性,默默的拿自己撒气,卑微又懦弱的讨好着别人,却不会爱自己。
如果我告诉大家,这类“疾病”的罪魁祸首是那句“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会不会觉得是无稽之谈?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听起来很中庸,很六畜无害,也正因此,它成为老师们教育中处理问题的尚方宝剑;这句话使多少学生遭受委屈,甚至三观被扭曲,就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了。
比如我,小学时,被班里调皮的男同学捉弄,他们会偷偷往我的文具盒里塞各种奇形怪状的毛毛虫,会偷偷往我书包里塞石块,还会偷偷往我后背贴纸条……他们做这些,只为了吓唬我,看到我害怕的样子,他们真是开心极了。当我把这些告诉老师,向其寻求帮助时,老师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我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干嘛不去捉弄其他同学?
老师的话,传递给我的意思就是:那些男同学捉弄你,肯定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惹着他们了,你应该找自己的原因,如果你没有问题,他们自然就不会捉弄你了,不然,他们为什么不去捉弄其他同学?你看,老师就是这么强盗的逻辑。我作为弱者受了委屈,老师不安慰不去教训做坏事的同学,反而认为是我招惹了他们。弱者要反思自己,恶人反而可以随意作恶,这是什么道理?
中学时,放学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会被几个痞里痞气的男同学拦截,他们也不说什么,就是围成一团不让你走,有时候还会故意给你的自行车车胎放气,这种情况下,我通常会恶狠狠的瞪着他们,或者大声呵斥他们,似乎我越生气他们就越开心。这种事情真的让我感到恐慌,也很影响学习,当我实在无法忍受,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师时,老师又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他们的事儿?不然,他们怎么不去截其他同学?老师的话真是让我欲哭无泪,我本来是去寻求帮助的,结果变成了老师让我交代错误,岂不可笑?
后来,有男同学给我写情书,晚自习结束,还会在回宿舍的路上拦截,说莫名其妙的话、唱莫名其妙的歌儿,甚至会因为我和哪位男同学多说了几句话,就引发一场群架,对此,我感到很害怕,于是,又去寻求老师的帮助,老师又说出了那句屡试不爽的话: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怎么不给别人写情书?怎么不去找别人说话唱歌?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不理智?老师对我受的委屈和担惊受怕似乎完全不关心,反而对我做了什么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那神情,就像一个热衷八卦新闻的窥探者,而我,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等待被口诛笔伐的目标人物,就是这么荒唐可笑。
这些经历,让我彻底对老师失去了信任,“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句话,也彻底颠覆了老师在我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什么园丁,什么蜡烛,什么灵魂工程师,我真的只想说:呸!你们配吗?你们真的尊重过你们的这份职业吗?尊重过你们所教授的学生吗?遇到事情只会和稀泥,什么黑白,什么善恶,根本都不在乎,这种态度传递给学生的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价值观呢?
是的,中庸之道!这是国人最推崇的为人处世道理。而中庸之道的衍生物,就是“和稀泥”:何必计较谁是谁非,真分个是非出来难免伤了和气,遇事就和稀泥得了,反正“一个巴掌拍不响”。理是次要的,和气才能生财,和谐社会缺的就是润滑剂,有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条真理,就够了。
有了这条真理,是非曲直没了,公平正义没了,好人不香坏人不臭,大家遇事便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有些现象就见怪不怪了:老师被学生围殴,一个巴掌拍不响;妻子被家暴,一个巴掌拍不响;地铁被色狼骚扰,一个巴掌拍不响——如今,就连十恶不赦的罪,都有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了。
想起年少时被补习班老师性侵的林奕含,在她的作品《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描述第一次被性侵的场景:他硬插进来,我却为此道歉。原文有这样一个细节:被老师侵犯后,林奕含对他说“对不起”,“有一种功课没有做好的感觉。”看林奕含的采访时发现,她经常会下意识说对不起。
想起甘肃被老师性侵跳楼的19岁女孩,性侵事件发生后,老师没有受到任何制裁,可以安然无恙的正常生活工作,作为受害者的她却要遭受各样非议,甚至被恶意指责勾引老师。当公平公义蒙上了一层阴霾,她最终还是选择含泪离开了这个没有是非曲直的世界。
想起当年的复旦投毒案,有人为疑犯辩护说,他为什么不去毒别人,偏偏去毒受害者,肯定受害者有不对之处。在当时“对嫌犯宽大处理”的请愿声浪中,持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在我看来,这就像他们一边在狠狠地煽受害者家属的脸,一边说“你不冤,因为一个巴掌拍不响!”。
想起……
一个巴掌真的拍不响吗?说这种话的人,只是巴掌没有拍到你脸上而已。所以,以后再有人对你说这种屁话,哪怕他是披着光鲜外衣的人民教师,你都大可以一个巴掌拍他脸上,然后问他:一个巴掌到底拍的响不响?